“江南月,清夜满西楼。云落开时冰吐鉴,浪花深处玉沉钩。圆缺几时休。”
很奇怪,那么多《忆江南》,我记忆最深的是这首。可能是因为诗句映入眼帘的时候,一滚卷轴也随之在脑海里泼开。没错,就是你想象的live2D的夜景动画。为什么总是把天和海相提并论不是没有道理的——除了古人的那些说法之外,它们实际的相似之处太多了——断章取义地做几句古诗词赏析好了:“云落开时冰吐鉴”,满月。翻涌的云层卷舒之际,将一颗圆月吞吞吐吐,亮如明镜。嗯,我想象里,月亮周身的薄云是纱一样的,带着时隐时现的星子的暗纹,起伏得像......像冰淇淋外带纸袋里涌出的干冰的冷气,呼吸一样的节奏,酣睡的人的鼻息。真的,这是一句有温感的词,听起来就感觉手背上覆了一层微凉的露汽。“浪花深处玉沈钩”,我喜欢这一句的每一个字。这是弦月。哦,沈钩啊,就是“投鱼钩于水”。听得见吗,几不可闻的泼喇一声,磨得锃亮的玉钩掷进水里,溅起细细的浪花,细细的,细细的。在天上。只是它等的是哪条鱼,北冥的鲲?山海经里的文鳐?嗯......应该不是冉遗,你走错片场了。总之应该会钓到的,那么亮的一弧细钩哦。你看,天和海,这样有共同语言。我克制着不用“云海”这个词,现在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云是海。小学课本里的“海天一色”,是不是它们把自己的一部分在相交之处匀给了对方?
我看到窗子的一角,燃烧着一勺月亮。一勺滚烫的、颤颤巍巍的月亮,不偏不倚地蜡在我窗子的一角,那叫什么来着,固液共存?于是我突然在想,苏轼的“月色入户”和“怀民亦未寝”,会不会是因为,有一砚这样亮的明月,把深夜的睡意化开了?近视眼看到的月亮有毛边。实在睡不着,拍几秒视频发出去。我拍不到它的环形山,反倒显得它眉清目秀和颜悦色的,一定是它自己偷偷涂脂抹粉,开了美颜。天南海北地想了很多。月亮没闲着,慢条斯理地从窗子一角湿黏地摩挲到另一角,顺手蘸一指尖月辉随意地蹭在我的眼角眉梢。嗯,也是凉的。
“天阶夜色凉如水”,好像是四句里我最喜欢的一句。多特别,想想看,一盏玉茶盅揭开盖子,沏着一碗夜色,碗里浸泡着一颗月,浮浮沉沉——我知道我知道,这诗写的不是月亮。
片刻,月亮熄了。